從傳統中打造現代廣東有可以的投資嗎文化新形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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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之深,則行可致遠。文化是民族家國的魂,是引領風尚、教育人民、服務社會、推動社會發展的力量源泉。   何以立人文精神之核,謀人文品格之潔,得人文形象之高?怎樣摸到優秀傳統文化的脈搏,找準大灣區文化認同、文化自信、文化創新的最大公約數?細探之下,奧妙無窮。   在廣東文化如何實現高質量發展的議題下,文化學者們給出了各自的真知灼見。   粵港澳大灣區的建立,是嶺南文化在新時代的一次新的凝聚和新的出發   文化形象是山川風云的孕育,是歲月流光的凝聚,是自我內涵的流露,更是他者的鏡像和聚焦。   廣東有較為明顯的獨特文化形象,辨識度比較高。這種存在,其本身就是廣東文化的一個顯著特點。   所謂地域文化,總是會最直觀地體現在人的行為方式上。所有的評說都附著于關于人的狀寫。在歷史的回望中,廣東的文化形象亦屢屢出現于史冊,卻往往不夠“正面”。如《三國志·薛琮傳》描繪嶺南百姓形象時,用的是這樣的詞語:“民如禽獸,長幼無別;椎結徒跣,貫頭左衽?!鄙钣谏揭?,是如禽獸。長幼無別是說未臻教化。而披頭散發,赤足,穿套頭左衽的衣服,正是那個時代中原“正統文化”視野中的“蠻夷”形象。至于嶺南一帶的社會發展形態,當時確實滯后于北方大多數地方,社會組織架構也不免徒有形式,所謂“長吏之設,雖有若無”。   在封建社會的漫長歲月中,嶺南不但是邊遠而落后的瘴癘之地,而且一直被北地的文化人居高臨下地認為,屬于“孔夫子沒有到過”的蠻荒之地。它離中原山高水遠,長期作為懲治貶謫官員的流放所在,令人聞之色變。韓愈被貶到粵東的潮州時,一路感慨“云橫秦嶺家何在,雪擁藍關馬不前”。他交代前來送行的侄孫:“知汝遠來應有意,好收吾骨瘴江邊?!?當時的韓愈才52歲,卻已經不無哀傷地認為,自己此番投身瘴氣彌漫的化外之地,必定有去無回。   歷史雖然緩慢然卻接連不斷地翻開新篇章。20世紀80年代,是廣東文化形象在國人心目中重新定位的時代。改革開放先行一步,廣東的經濟取得令人驚嘆的飛速發展,社會處處充滿改變個人命運的可能性。全國各地那么多渴望發展、渴望放飛夢想的年輕人,紛紛把奔向廣東當作青春的追求,這種追求甚至形成了一種社會時尚?;浾Z歌曲響徹全國大小舞臺和熒屏,并伴隨新興的卡拉OK走向舞臺歌榭,走進萬戶千家。曾被譏諷為難懂似“鳥語”的粵語,竟然在不少地方作為求職手段的教材,在有志南下的青年中學習、傳播。以致在語言中摻雜幾個粵方言的詞語,也作為時髦。那年月,“東西南北中,發財到廣東”成為一時影響甚廣的金句。   但是文化形象的改觀和鑄造并非一朝一夕之功。在重義輕利傳統文化觀念的強有力影響下,經濟的發展并沒有立馬給廣東帶來文化地位的更新和提高,年輕人的選擇還沒能影響主流的文化評判。廣東人的文化形象似乎依然讓人不敢恭維。我們對文化的理解還有待于歲月的淘洗與凝練。   當時不少人把經濟的發展與文化的興盛對立起來。批評廣東文化形象的人曾有這樣的說法:霓虹燈的閃爍遠不如螢火蟲那么富有詩意,鋼鐵奏鳴不如牛車的咿呀聲那樣具有田園牧歌情懷。   于是,廣東的社會經濟雖然發展了,但是文化精神不被認可。加之當時的廣東拿不出很多醒目而被人夸贊的文化精品,竟然被民間話語戴上一頂“文化沙漠”的帽子。   在那個年代的綜藝舞臺上,極受大眾歡迎的節目是小品。小品中常常見到一種人物,瘦小,操著蹩腳的普通話,一身不怎么合身的西裝,掩飾不住有點錢卻見識短淺的猥瑣,總以為只要有錢什么都可以辦到。這種人基本上是作為廣東人來塑造的,雖然揶揄、嘲笑中并不一定飽含惡意,卻透露出當時社會對廣東文化形象的定格。   我曾同著名學者易中天一起,在鳳凰衛視的“一虎一席談”節目中擔任嘉賓。當說到廣東人的時候,作為湖南人的易中天說:歷史情形常常是,廣東人出錢,湖南人賣命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指北伐戰爭,因為時間原因,這個話題在節目中沒有能夠展開,卻反映了學界中的一種看法。這種說辭,顯然不是對廣東的褒揚。   世人大多以為,廣東人過于講求實際,歷史的擔當精神淡薄。其實廣東人不缺血性,康有為、梁啟超、孫中山,都是向社會挑戰的勇者。只不過廣東人的勇敢主要不是表現為“我自橫刀向天笑”,更多地體現為思想方法,體現在敢于棄舊圖新,敢于突破陳規的藩籬,敢于解放思想觀念,敢于在萬馬齊喑之際站出來飲那碗特立獨行的“頭啖湯”。   廣東人敢于走出去闖蕩。1872年,中國第一批公派留學生30人越洋赴美,其中大多是廣東人。這些15歲以下少年的選送者和帶隊人,是廣東人容閎。容閎本身就是中國第一個留學生,是最早的留美學人。   改革開放前夕,當北方的農民按下鮮紅的手指印,向內尋找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改革新路時,廣東的農民也在躁動。他們的眼睛投向海外,悄然從外引進資金和技術,初試書寫“開放”的新篇章。   “五嶺北來峰在地,九州南盡水浮天?!睆V東背山面海,養育了開放的膽略和務實的脾性。曾有人詬病廣東主張的“只干不說、多干少說”,認為導致了廣東疏于理論總結。他們由此形象地嘲諷廣東“會生孩子,卻不會取名字”。但是歷史告訴我們,每當轉折關頭的勇敢嘗試,書寫第一稿的意義未必不如定稿本重要,尤其在大霧迷天需要挺身而出之際??鬃釉凇墩撜Z·里仁》里狀寫了心目中的“君子”形象—“訥于言而敏于行”。這恰恰是廣東人的文化形象特征。   如今,廣東早已經從“文化沙漠”的暗影中走出來,關于廣東文化形象的爭議隨著廣東社會經濟的穩步發展漸趨平息,成為往事。   粵港澳大灣區的建立,是嶺南文化在新時代的一次新的凝聚和新的出發。盡管有源遠流長的中華文明作為共同基礎,但是由于歷史原因,粵港澳大灣區在政治、經濟、文化的許多具體層面仍存在諸多的不同。怎樣找到一個共同點,將三地有機地綰結在一起,形成一股具有勃勃生機的力量,在未來中國的發展中發揮重要作用?   縱觀歷史,我們應該看到嶺南文化在粵港澳地區的巨大親和力和凝聚作用?;浉郯拇鬄硡^的人民不但因血緣和歷史緊密相連,而且在人文方面有高度同構,比如語言、習俗、飲食、審美觀念、民間信仰、文化藝術、行為方式等方面,都有廣泛的相互認同感。深圳雖然是移民城市,但是40多年來在改革開放精神與嶺南文化的契合中,已經與珠江流域的文化形成了一體化。嶺南文化必然作為一種潤滑器,強化粵港澳地區的互動和互補。而廣東作為傳統的嶺南文化中心,必將發揮更大的作用。   務實、求新、求變,這些嶺南文化的優秀品質必將在百舸爭流的新時代凸顯,更加發揚光大。廣東必將在嶺南文化的基礎上,打造現代的廣東文化新形象。   “嶺南萬戶皆春色?!睆V東是一塊淡化了秋冬的土地。廣東缺少傷春悲秋,充滿生長和發展的渴望。廣東正時時蓄力,等待或尋找著歷史新的需要和呼喚。   ◎徐南鐵(作家、文化學者,廣東省文史館館員,廣東省政協文史專員)